作者：山佳
近期，又见老戏骨卢燕，是胡玫导演赴美，她亲自开车去接。94岁高龄的她，头脑清楚，身体健康，身材笔挺，看上去就像60多岁，简直活成了一棵不老松，令人羡慕。
尤其，卢燕并没有昔日某些政坛人物一样，化着夸张异常的妆，她始终平静，始终谦和，那种高雅的气质，着实有范儿。
有细心的读者察觉，怎么卢燕越看越像京剧表演艺术家梅葆玖的大家姐呢？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，因为卢燕在梅家生活九年，喊着梅兰芳、福芝芳“寄爹、香妈”的。
如今的卢燕，依然活跃在舞台与银幕上，简直就是一个世纪的传奇，她29岁才学习表演，但永远是自己生命的舵手，掌握着生命的航向……
01
卢燕，1927年出生在北平，祖籍广东中山。老爸卢家騋，来自广东望族，毕业于保定军校，曾任职陆军部，后成为经营闽茶北输的巨贾之一，有“卢百万”之称。
老爸爱好京剧，因此与“坤伶须生泰斗”李桂芬结合，生下卢燕。这位李桂芬，号称我国第一代须生，与谭鑫培之子谭小培齐名，年纪轻轻就挑班唱戏，见识、勇气自然非同一般。
1937年抗战爆发，本来一家人可以避居重庆，但老爸生病，全家只得留在上海。1938年，老爸病逝，家道中落。在梅夫人福芝芳的盛邀下，李桂芬带着女儿卢燕搬进上海的梅公馆。那一年，卢燕11岁。从此，梅兰芳、福芝芳就成了寄爹、香妈，他们待卢燕视同己出。
有人会问，卢燕母女为何会得到梅家的如此善待？原来，福芝芳早年唱戏，就是搭班李桂芬，两人是好闺蜜。那时的福芝芳，父亲早逝，她与母亲相依为命。吃水不忘挖井人，就这么简单。
02
老妈李桂芬，从小闯荡江湖，长袖善舞。杜月笙的四太太姚玉兰，出身梨园，老妈筱兰英与李桂芬算是同一时代的须生，私交甚好。姚玉兰的公子杜维善，都要称李桂芬一声“大姨”。
梅兰芳爱女葆玥学习老生，启蒙老师就是李桂芬，梅兰芳就是想让女儿学到正宗的谭派老生。李桂芬非常中意葆玥这个女学生，天天都为她梳一个大辫子，扮得美美的。
蓄须明志，梅兰芳避居上海，不肯为日本人献唱。有时戏瘾上来，关窗闭户，调嗓子都是李桂芬在侧。
耳熏目染之际，卢燕也爱上了京剧，她与玖弟一起上台演出《牡丹亭.春香闹学》，梅兰芳就在底下看。
唱罢，卢燕去问寄爹“我唱得如何”，梅兰芳倒是开门见山：“教你的身段都做了，唱也都唱了，可是就是没到家。”之后，”追求到家“，就成了卢燕的座右铭，”每每做事，都尽力追求完美“。
含在梅大师嘴里的，还有一句“我的孩儿，祖师爷没有赏饭给你”。老妈李桂芬，倒是直言告诫女儿：“唱戏讲究嗓音，扮相，你嗓子不亮，人又老实，在这行儿不可能做到顶尖儿，那又有何意思呢？但你脑子聪明，数理优秀，不如去银行界，年头做到了，就是顶尖儿了。”
老妈的意思很明显，唱戏这碗饭不好吃，技艺不光要精湛，场面上还得应对八方来宾。她深知，女儿是人家给个棒槌，她就当针使的性格，稍有个闪失儿，被人落下话柄，也没什么意思，不如做个快乐健康的普通人，也挺好。
虽然向往梨园行，但卢燕还是听从老妈的话。1945年，她考入上海交大，学习财务管理。
03
1947年，因卢燕同父异母的姐姐一家移居美国，姐夫是檀香山总领事。于是，卢燕母女就此告别梅公馆，前往异国他乡。
在夏威夷大学，卢燕继续攻读财务管理，兼修戏剧与演讲。1956年，卢燕一家移居洛杉矶。此时的她，已是人妻人母，膝下一子二女。
虽然卢燕凭借自己的专业，已做到财务总监的高位，但与枯燥数字打交道的日子里，她的演员梦越来越强烈。
夫君黄锡琳，毕业于国立中央大学外文系。作为外交官的他，也有着文艺小清新的一面，他非常了解妻子卢燕一根筋的个性，就跟她说：“你从小就喜欢演戏，那么现在你不如去试一试，假使试了以后，不成功，你以后也不会有遗憾了。”
卢燕很是雀跃，她辞掉工作，进入加州巴莎迪娜戏剧学院学习表演。这次，老妈也大力支持，为她看护孩子。那一年，卢燕29岁。
两年后的卢燕，成为那一期最优秀的毕业生，并担纲毕业公演剧目《八月茶室》的女主角。
《八月茶室》的成功，瞬间为卢燕打开了一扇通往影视界的大门。在校长的推荐下，卢燕得到富兰克.保塞尼奇导演的《飞虎娇娃》的试镜机会。酒吧女郎的气质，完全与卢燕不搭好吗？导演直接pass，因为酒吧女要性感，而卢燕看上去太老实。但不服气的卢燕换了身衣服，加了垫肩，再次出现在导演身边，在她的再三争取下，导演答应给她一个试镜的机会。卢燕成功了，迎来了她的银幕首秀。
04
1957年，电影《山路》，在全国征选女主角，角色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国人，卢燕非常珍惜这个机会。
试镜前，卢燕请老妈做观众。老妈看完女儿的表演后，开门见山：”这是电影表演，除了要表现你的情绪外，更要顾及你在银幕上展现给观众的仪态，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国妇人，即便是控诉，也要保持一个端庄、自尊的形象。尤其是在特写的镜头里，在愤怒哭泣时也要兼顾美感。“
行家一出手，就知有没有。不愧是老行尊，老妈的一番点拨，让卢燕在试镜时淡定从容，发自肺腑的表演，立马让制片方敲定”这个角色由她出演“。这是卢燕第一次在好莱坞大制作的影片中出演了主演，足可以计入个人编年史。
凭借着台词背得熟，台下功夫花得多，卢燕练就了”一条过”的本事。那时是胶片时找，卢燕的所作所为能为制片方省下很多钱。从此，只要影星中需要一位东方面孔的女性，制片方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卢燕。
准时到，台词好，一条过，就凭着这三板斧，卢燕在好莱坞立足。在她看来，好的表演是自然 ，不着痕迹，不止是“演什么像什么，而是演什么是什么”。
05
囿于好莱坞的大环境，亚洲角色形象单一片面，卢燕很难遇到能让她成为影坛巨星的机会。
上世纪七十年代，卢燕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华语电影 ，这一决定让她迎来了事业高峰。
1970年，在唐书璇导演的《董夫人》中，卢燕成功诠释了董夫人平和淡泊的外表下，内心翻江倒海的孤寂和痛楚，极具功力的表演，让她斩获了台湾金马影后。
亨利.米勒，美国著名作家，评论卢燕在《董夫人》中的表演“她集美丽、魅力、华贵，庄严于一身。”
上世纪八十年代，意大利导演贝托鲁奇的影片《末代皇帝》中，卢燕出演慈禧。这个角色，是她自己争取来的。起初，贝托鲁奇认为卢燕太年轻，不适合演慈禧。
一年后，影片仍未开拍，因为找不到能够演慈禧的演员。此时的卢燕问贝托鲁奇：”你是要一个老太太，还是一个好演员？“这话，顿时打动了导演，卢燕饰演慈禧。
《末代皇帝》一片，获得第60届奥斯卡九项大奖，而卢燕也赢得了世界性的声誉。1994年，卢燕作为首位华人担任奥斯卡金像奖终身评委。
06
回首往事，卢燕还是遗憾”自己在好莱坞并没有成功的作品“。毕竟在好莱坞找不到真实表现中国文化的题材，使得她无法抵达自己理想中的艺术高度。即使如此，她依然演好每个角色，无论戏份多少，都力争让人过目不忘。
如今卢燕不在乎自己是否老去，演戏是她一生的挚爱，到了她这个年纪 ，只想珍惜每一个镜头。
有记者采访卢燕：”一个女人最美的年纪是什么时候？“她答：”只要你想，即使是90岁也是最美的年纪。每个人该有属于自己的追求，你的工作应当成为一种享受，这样才能更好地享受生活。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，是痛苦的。我很庆幸能赶上这个时代，能更自由地发挥。“
望着卢燕这位”眼睛里有星星“的90后老人，依然不忘初心，依然在追求自由的灵魂，不禁想起影片《肖申克的救赎》中，那句”你知道，有些鸟儿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，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……”
